Buddhist Affinities over a Century 9 - Places of Practice 1 《百年佛緣9-道場篇1》
The Causes and Conditions of My Building Fo Guang Shan 我建佛光山的因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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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建佛光山的因緣檢查我的一生,我並沒有很大的志願,說要復興佛教、福利天下,我不敢承擔這許多慈心悲願。但是,自我出家以後,念念於心的,確實就是「為了佛教」。
為了佛教,我應該本分的做好一個出家人;為了佛教,弘法上的辛苦,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;為了佛教,我要注意己身的威儀,行立坐臥要莊嚴;為了佛教,我要自我充實,不可以讓人輕視出家人;為了佛教,我講話要誠懇,不能任意亂說;為了佛教,有人批評佛教,我要寫文章護法;為了佛教,即使佛教裡有一些不當的事情,我也要仗義直言;為了佛教,我要辦教育、辦文化、辦慈善事業等等。
其實,這一點小小的事業,也談不上自己對佛教有多大的貢獻。不過總想,我在基層為大眾服務,就要盡我的本分。雖然這一生,我沒有多大的本領條件,也沒有發大心、立大願,但是在心靈深處,念茲在茲的一個根本念頭就是:「為了佛教」。
經常有人問我:「為什麼要創建佛光山?」這當然是各種因緣的撮合;也經常有人問:「為什麼佛光山後來展開了世界性的傳播?」這也是因緣的推動。若要歸納來說,一切都是「為了佛教」。
雖然我知道「為了佛教」,教育最為重要。但是,從小我就沒有受過正規的社會教育,我生於抗戰年間,跑空襲、躲兵災,每天過著兵荒馬亂的日子;加上家庭貧窮,父母哪有能力供我上學?就是到了十二歲出家,在叢林寺院裡生活,每天也都是出坡作務、挑柴擔水,少有老師上課。偶爾,聽到上課的鐘聲響了,還會覺得很奇怪:「為什麼今天要打鐘?」在這樣的環境裡成長,當然也就沒能打好佛學的基礎教育。
到了二十多歲,我隨著僧侶救護隊到了台灣,在動盪的日子裡,也談不上什麼雄心萬丈,或有什麼前途未來。即使後來僧侶救護隊解散了,也沒有想過我能做什麼,尤其我的五音不全,音感不好,在佛門裡生存,若要靠念經、梵唄弘法來過生活,幾乎是不可能。很自然地,從心中生起一個念頭:教書。我想,我可以做一名佛教的教師。
雖然我的佛學不是很好,不過喜愛讀書,尤其讀了很多文學類的書籍,從古代小說讀到現代小說,從中國小說讀到外國小說,不但閱讀能力因此而加強,對於梁啟超、胡適之等學者的文學、哲學作品,也多少有了些概念。為了訓練自己,我經常以一對一的方式,把閱讀到的好文章講給道友聽。時間久了,感到自己也有所進步而能講一些課。
因此,二十五歲那一年,在新竹青草湖「台灣佛教講習會」缺少師資的時候,我勇敢地接下教務主任一職。當然,這與我二十一歲時,在宜興祖庭大覺寺附近擔任一間小學的校長多少也有關係。我沒有進過正式的學校,哪裡能做校長呢?但是機緣來了,我直下承擔,從「做中學」累積經驗,不也一樣做得有聲有色?就這樣,我在「台灣佛教講習會」做了一年半的教務主任。
後來,到了宜蘭弘法,信徒中有更多的青年,甚至更多的老師、中學教員等,我自忖要能講經論道,要能和他們有所應對,自覺應該要走上佛教教育的舞台,因此,心裡也準備好隨時可以披掛上陣。但是機緣不好,原本屏東東山佛學院邀請我前去上課,也談妥了日期,卻在中途被炒了魷魚。儘管如此,我並不氣餒,下定決心自己辦佛學院。
購地建寺
不過,凡事都要因緣具足,如同佛陀講經要「六成就」,而我的因緣、我的六成就在哪裡呢?在諸多條件不具備的時候,我的心願並沒有減半,先是在高雄壽山公園裡建了一間壽山寺,雖然只有五層樓高,一百一十餘坪大小,我還是這麼辦起壽山佛學院來了。
一九六四年開學,學生聞風而至;隔年第二期招生,人數更是超出名額;到了第三期,實在沒有容納師生的地方了,功德堂、納骨堂也都用來做為教室。但是壽山寺畢竟不是維摩丈室,沒有容天容地的能量,想到還要辦第四期、第五期……,如果把空間全都讓給了學生使用,那麼當初信徒護持建寺,用以拜佛修行的希望不就落空了?何況當初要辦理佛學院時,信徒們就已不太贊成,在他們的理想,只是想有個修持禮拜的地方而已,這麼一做,不就更讓他們難以接受了?
於是我商之於心平、慈莊、慈惠、慈容等青年,他們四人基於辦文化的地方容易找,而辦教育必須要有大片土地,就將一間價值不小,輾轉從台北三重埔移到位於高雄市中山一路三十四號的「佛教文化服務處」房屋給賣了,以便將所得費用再買一塊大一點的土地辦教育。
我花了半年的時間,想找一塊合適的地方,從左營的軍區到達澄清湖的湖邊,從圓山飯店到現在長庚醫院的所在,高雄的土地就因為我這樣每天找,市價上升,有人還因此告訴我不要幫忙抬高地價。後來想,決定就以圓山飯店這一塊地做為佛教學院的院址。但是地主來壽山寺簽約的時候,一位學生從樓上走下來,在樓梯口就告訴別人,我們的院長今天要買澄清湖的土地,以後蔣總統到澄清湖來,必然也會到我們的學院來參觀了。
我一聽,心想:難道佛學院一定要沾澄清湖的光才能發展嗎?心念一轉,我立刻改變主意,決定要由自己創造因緣條件,讓有緣的人自然來到這個地方。臨時,簽約的事情突然宣告停止。接著,我繼續找地,看著看著,就找到佛光山現址來了。
當時,有一對越南華僑褚柏思夫婦,先生是佛學論著的作者,時常在雜誌上發表文章,太太則是一位精明能幹的女士,夫妻倆從現在萬壽園到男眾部、朝山會館到大悲殿的地方,總共買下了十一公頃土地,原本想要辦一所海事專科學校,然而因為財務周轉不靈,付不出工錢,不得不將目前萬壽園所在地的工程停工。後來夫妻倆人因為被債務所逼,走投無路,而打算自殺。基於生命無價,救人要緊的理由,我想這麼一個佛教居士,落難至此,便把辦佛學院的錢先給了他們,他們也就把地當作是賣給我了。其實,當初地是什麼樣子我全然不清楚,我的用意只不過是為了幫助他們不要走上絕路。
因緣到此,我們便買下褚居士夫婦的這塊土地,總價是五十五萬元,不算貴;我們在新興區大圓環的房子值一百五十萬,只要以三分之一的錢就能買下這十一公頃的土地,還可以用剩餘的錢,再買其他土地蓋房子。因為這個地方位在大樹鄉統嶺坑,「坑」字不是那麼好聽,於是我就向學生們宣布:「我們要到『統領十方』的『統領』去辦佛學院了!」年輕的學生們聽到我這麼一說,大家都很高興。
那時,我也滿懷歡喜地跟信徒說:「我們在大樹鄉麻竹園買了一塊地!」之後還領著他們前來參觀。不過,當時車子只能停在山門口彌勒佛的那個位置,就沒有辦法再上山;因為這裡是一片荒地,即使是山下的路,也只不過是一條泥路,要一直行駛到磚子窯才有公路。
車子停下來以後,我跟信徒說:「我們可以走草叢,一起上去看看啊!」雖然我有這個熱心,但一開始,信徒們可是沒有這個信心的。他們看看四周之後,接著有人就說了:「這個地方連鬼都不會來,買來做什麼?」我聽了以後,並沒有和他們辯論,只是說:「各位不去看不要緊,我下去看一下。」就逕自下車去了。
我一路從現在的放生池走到女眾學部,再走到大悲殿後面,印象中那裡有一棵樹、一塊石頭,於是我就在那裡坐了一下,覺得通身涼快。不過,想到眾人還在車上等我,應該趕快下山,也沒有多做停留。下山的途中,我心裡想:「你們說這地方連鬼都不來,鬼不來有什麼關係,佛來就好了!將來我一定把佛請來這裡!」
此後,每天下午,我們都從壽山寺坐車到佛光山,慈莊法師能講台語,就站在現在放生池的路邊,詢問從山下路過的老百姓:「有人要賣土地嗎?我們要買土地……。」其實,這許多土地並不是鄉民私有的,而是政府放領之地。不過沒有關係,他們可以把土地放領權讓給我們。這裡的老百姓也都很講信用,把土地放領權讓給我們以後,再也不計較,沒有爭執,後來我們越買越多地,就開始建起房子來了。
找到佛學院建地
每一天,我都在萬壽園那塊地坐上好幾個鐘頭,對著已開發的一點土地,想像著應該如何興建佛學院,想著要如何建一座殿堂、一間教室,而又該從哪裡開始建起?最後我打算從萬壽園這塊地開始啟建。
最初我想,一個寺院的中心是佛殿,那就先建大雄寶殿好了。可是在季節轉換之後,有一天,天氣相當炎熱,才坐下來就滿身大汗,我就想:這個地方簡直是個火爐,哪一個人會願意待在這麼熱的地方?最後就放棄了在萬壽園這個地方建大雄寶殿的念頭。
那麼,究竟大雄寶殿要建在哪裡好呢?我們轉而開發男眾學部這塊地;當時這裡還是一座小尖山,因此我就找來推土機推土,沒想到,東山地勢太狹長,還是建不了佛殿。於是我就再往另一邊開發,開到不二門前面,有兩座小山、三條水溝,我就把兩座小山的土給推到三條水溝裡去,成為現在不二門前面的平地。
但是看著這塊平地,我又想,要把大雄寶殿建在這裡嗎?似乎是太低了,不好看。不過,開發工程還是持續進行。一直開到沒有路、沒有地為止,實在沒有辦法了,只好改變主意,從女眾佛學院這個地方開始興建起。
就在那時,看到香光亭往學院的方向,有一條小路。因為缺乏經驗,當時覺得這條路應該沒有什麼用。但是後來推土的人看到這條路,就說:「我從這裡推一條路上去,看看行不行?」於是他把路推到果樂齋、推到西來泉,而成就了現今的一條汽車路。
往後面繼續再推土,柳暗花明,竟然看到大悲殿這一塊平地,心想:真是太好了!「東方佛教學院」就建在這裡吧!
開始興建東方佛教學院之初,我們也準備興建「西方安養院」。為什麼要建西方安養院?因為很多信徒希望我們建的寺院與他們的生活各個階段能有關聯,將來可以有理由多來往。只是西方安養院要建在哪裡?原想建在男眾部這個地方,有人就說:「不行,你把『東方』建到西方去,把『西方』建到東方來了。」我只好說:「是的,不過以後再說吧,先把這裡定下來,不管東方也好,西方也好,總之現在都是我們佛光山!」
興建東方佛教學院
一九六七年,我們開始興建東方佛教學院。記得那時第一屆學生已經畢業,第二屆學生每天都上山來出坡搬石頭。心定和尚當時在高雄當兵,是海軍陸戰隊隊員,接受艱苦的軍事、體能訓練,也上山來做義工。許多人都不認識他,為何來幫忙也沒什麼人知道,只是常看到這個阿兵哥,不用人家招呼,看到有什麼工作就會主動參與。他主要是來幫忙大家搬水泥,雖然個子不高,但一包水泥幾十公斤,扛起來就走,絲毫不見難色,至今我都還記得他挑石子時滿身大汗、步履堅定的樣子。心定和尚從軍中退伍後不久,也進入東方佛教學院就讀,他是第三屆的畢業生。
佛學院裡的懷恩堂,可以說是佛光山的第一座建築;有了懷恩堂,就可以吃飯、辦公,可以遮風、避雨,之後才又建設其他校舍。
由於沒有錢,最初要建的懷恩堂,只想有個一層樓,地面五十坪,樓高九尺就好。但建到一半時,感謝一些信徒以及《覺世》旬刊的讀者,他們知道我在大樹開山、興學,小額捐款不斷蜂擁而來。尤其是嘉義的吳大海居士,他個人捐助我十萬元,給了我很大的信心。我立刻要求把建築中九尺高的懷恩堂,再向上提升五尺,工人說:「窗子已經都做好了,怎麼建呢?」我說:「那就在上面再加一層窗子吧!」所以,現在大家看到的懷恩堂有著二層的窗戶,也就構成一棟奇特的歷史建築了。
佛光山開山時,我和心平每晚都住山上,白天就跟著推土機跑,那時台灣還沒有多少部推土機,每一部租一小時大概要幾百元,索費非常昂貴,所以推土的時候,我們都要跟在旁邊指揮:「把這個推到這裡、把那個推到那裡,這個角度如何如何……」,如此才不會浪費時間、金錢,又能加快進度。
不二門
在建設女眾學部教室的時候,我想到,寺院應該要有一個山門,好讓來山的人遠遠就可以看到。但是要建在哪裡呢?看來看去,就把它建在現在不二門的位置了。
但是就在興建時,高雄的信徒卻來向我抗議:「你已經沒有錢了,還建這個山門有什麼用?把錢拿來多建幾間宿舍,信徒來這裡就可以住宿,對你也有幫助。」
那個時候信徒到寺廟來,都只想到住宿問題,不會想到寺院的建築格局應該要莊嚴、攝眾。我想,一座寺院的山門還是很重要,也就堅持自己的想法,而沒有接受他們的建議了。
另外也有一幫人抗議說:「你把學部的教室走廊建得那麼寬大,太浪費錢財了。把它隔成房間,也可以睡很多人啊!」
我雖然不懂建築,但是想到一個公共場所,不能沒有廊道,不能沒有大眾活動空間,也就顧不得別人的意見,依舊擇善固執地按照原本的計畫進行了。
在開山過程中,一方面要增加土地,一方面要建築房屋,同時又要辦學,舉辦種種活動,開支實在浩巨,經常籌不出經費來。但是,心裡總覺得,為了佛教,我要有使命感,我一定要去完成。
「大海之水」水塔
現在看來很簡單的事情,事實上在開山初期是面臨諸多困難的。當年,我們和學生一起上課,也一起出坡作務,尤其在如同一片荒漠的山丘上,幾乎連遮蔭的樹都沒有,大家就這麼頂著大太陽,在日正當中墾土掘地。甚至於為了沒有錢買石頭建坡崁,做水土保持,只有在推土機推土的時候,大家跟在後頭挑撿石頭,把大塊的石頭收集下來堆砌坡崁。
早期,這個山區是沒有水源的。沒有水,樹木花草不能存活,人又怎麼能生存呢?好在當時位在佛光山西山的深溝裡,有一道泉水,從石頭縫裡不斷地流出,我們住在山上的茅草屋裡,要用一點水,就走到山下,把水一桶一桶地接上來,如此上上下下,當然沒有多久就精疲力盡了。後來有人建議從山外打深井,再用機械把水打到山上,這麼一來就有水可用了。不過,打深井要有設備,要有水管,要建設水塔,這需要花很多的費用,在當時,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,哪裡還有力量打這一口深井呢?
不可思議的是,正當山上一磚一瓦都沒有的時候,有一位在嘉義開晉安藥廠的吳大海居士,忽然開車上山來探訪。我和他談到要開山,這麼大的一片土地要有水,但水從哪裡來?他聽了之後,就自告奮勇地說:「讓我捐獻做這個工程!」由於吳大海居士的因緣,佛光山於一九六八年十二月,在東山的大覺寺與男眾學部之間建造了第一座水塔,我將它命名為「大海之水」。除了紀念吳大海居士的發心捐贈,也希望佛光山未來的弘法,能像「大海之水」一樣留芳百世。
有了這座「大海之水」,我就可以辦第一屆大專佛學夏令營了。記得一九六九年,幾十位大專青年來山報到,深水馬達忽然在這時候故障,沒有水了。我心想,幾百個人住在山上沒有水,不能盥洗,一天、兩天還能忍耐,但是沒有水喝、沒有水燒飯煮菜,該怎麼辦呢?於是我就找鳳山水電行的工人來修理。從下午修到深夜凌晨三點多鐘,水電工也疲倦了,他說要回去鳳山拿零件,我想,他大概是想回去休息,不做了,於是我就說:「我跟你一起回去!」他一聽到我要跟他回去,等於我在看守他,面有難色,知道躲避不過我,只好再繼續修理。大約做到四點多鐘,馬達終於修理好了。不久,佛學院傳來打板聲,學員們四點半起床做早課,有水可以供應大家洗臉了,我才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。
現在說來似乎很容易,但是回想起來,當時過了午夜十一點,馬達一直修理不好,我是這麼發願的:「就讓我的血液化為水,供應給大家用吧!」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,諸佛菩薩被我們的願力所感動了。
就這樣,「大海之水」為佛光山供應水源三十年,一直到最近十多年來,我們才有自來水可以用。
說到水,佛光山的附近是高屏溪,溪水從佛光山旁一直向東流去,因此過去有人就說:「佛光山不講風水,那個水是財富,都流出去了,好可惜啊!」可是我卻不這麼認為,我說:「真好,水是財富,水也是佛法,能夠把我們的佛法流傳出去,這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啊!」
佛光山多少年來,雖然經常有大雨來襲,但沒有水患,只有水幫助我們發展。我們也願意自己做大地,供人踐踏;做流水,犧牲貢獻自己,讓大家成長!
頭山門
第一屆大專佛學夏令營結束之後,有六個學生主動留下來畫極樂世界圖,記得其中一位叫屠國威,另外一個學生叫作朱朝基,他說:「我要做一尊彌勒佛給佛光山,作為回報。」他們都是國立藝專(今國立台灣藝術大學)的學生。
六個學生進行了幾個月之後,我問:「你們畫的圖呢?」於是他們就交給了我兩、三張油印紙,只見紙上畫了六個人,都是用鉛筆繪成的草圖,一個頭、一個身體、兩隻腳、兩隻手,顯然看不出是什麼極樂世界示意圖。
不過,朱朝基很了不起,他一個人每天在現在覺華園的位置工作,不久就把彌勒佛塑造出來了;雖然還是學生,但所塑的彌勒佛相貌很莊嚴。後來覺華園這個地方不能安奉彌勒佛,要改放到頭山門,我們向港務局借來了一部二十噸的吊車,沒想到卻吊斷了;再找來四十噸的吊車,也吊斷了,這才曉得原來彌勒佛是這麼地重。沒有了四十噸的吊車,怎麼辦呢?四處訪查之下,聽說兵工廠有八十噸的吊車,我們才把彌勒佛請到現在山門口的位置安座,直到現在都不曾再移動。
「回頭是岸」山門
當初為何要命本山名為「佛光山」呢?那時,我來台灣已經十多年,一直受到政治的迫害、社會的排擠。尤其因為蔣夫人宋美齡歧視佛教,大家都不敢講「佛」,哪一個人要是說他信佛,政府就不錄用他,當然也不能升官,更不能出國。所以,當信徒問我這裡要取什麼名字的時候,我心裡想的是要向蔣夫人挑戰,於是就慷慨激昂地回答:「我這裡叫『佛光山』!」為什麼?名正言順,我就是要佛光普照,何必躲躲藏藏?我一個出家人不把佛擺在前面,要擺什麼人在前面呢?世間上沒有比佛光更可愛,沒有比佛光照耀更美好的了。
當時,我一心一意就是要打起「佛光」的旗幟,跟耶穌教對抗,當然我們佛教不是對手,不過沒有關係,反正我的山就是取名「佛光」,這裡叫「佛光山」!其實這個名字很好,後來也有很多寺院以佛為名,可以說「佛光山」是開風氣之先。
從佛光山頭山門往上走去會看到一座巨大的門樓,上面寫著斗大的「佛光山」三個字,門樓背後寫的是「回頭是岸」四個字,那是本山的第二道山門。我在這座門樓的左右寫了一副對聯:「問一聲汝今哪裡去,望三思何日君再來」,意思是人要離開山門了,問一聲你現在要往哪裡去?想一想你什麼時候再回來?這兩句話,對每一個人來說都具有啟迪省思的作用。
我最近常寫四個字「有您真好」;是的,有佛菩薩真好!所以說,名為「佛光山」,注定我們是可以依靠佛了。山不在高,有佛就好,有佛光真好!
寶橋
佛光山的地形,就如同蘭花瓣,又如張開的五根手指,以「五指山」作為別號,真是不為過了。這五座山丘,靠近東山接引大佛一帶的,是佛光山男眾修道區;中間朝山會館一帶是信徒的活動區域;走過寶橋,則屬女眾修道區域;再往西邊走去,便是養老院、育幼院等社會福祉區域;最西邊,也就是可以遠眺大武山的普賢殿和普賢農場了。
從佛光山的地形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,當初朝山會館前方一帶是一處深溝,至少填了幾千輛卡車的泥土、沙石才成為平地。但是即使填了土,從對面的山要到這邊來,還是很不方便,就如同太平洋兩岸彼此相隔遙遠。甚至要從前面的觀音放生池到朝山會館,也必須繞一大圈才能到達,於是我們就建造了一座橋貫通兩邊,讓大家在行走上更為便利。
佛光山共有三座橋,把五座山頭連接起來。一座就是上述,面對朝山會館的橋,但是現在它已經不是橋,而是路了。不過,路的下面還有涵洞、有流水。
面對朝山會館的左邊,因為水溝太深,填土不易,所以就造了一座長約五十公尺的橋,橫跨在兩山之間,翠谷之上,連接朝山會館和大悲殿,取名為「寶橋」。為什麼叫作「寶橋」呢?
過去,釋迦牟尼佛經常在印度恆河一帶說法傳教。有一次,外道把橋梁破壞了,目犍連尊者看到佛陀無法通過,就顯現神通,把自己的腰帶解開,化作一座橋梁,讓佛陀可以從這一條腰帶化成的橋上慢慢走過去,這就是「寶橋渡佛」的典故。
來到佛光山的信徒、遊客,大多會經過這座寶橋,前往大悲殿禮拜觀世音菩薩。這座橋雖然不寬、不大,但是從過去到現在,經由寶橋到大悲殿禮拜觀世音菩薩的人,就不知道有多少萬人。我們讓大家從「寶橋」走過去,等於是把大家當作佛祖,因為這是佛祖走過的橋;也在勉勵大家,只要在佛道上精進不懈,讓自己的心靈美化、昇華,何處不是淨土呢?
菩提路
在佛光山,許多道路、房屋、樹木、花草,都是以佛法義理來命名的。像從頭山門進入佛光山之後,往上走,會經過的菩提一路、菩提二路、菩提三路,乃至光明一路、光明二路、光明三路等等。為什麼將道路命名為「菩提路」?還有一個原因,因為這一條道路上,種植了很多的菩提樹。
佛光山開山之初,大量種植樹木。記得蔣經國先生四度到佛光山,每一次來,都告訴我們要「種樹、種樹」。其實,建房子很容易,只要一年、兩年就完成了,但是種植樹木,一年、兩年也不一定看得出成果。不過,自開山以來,經過了四十多年,這許多樹木倒是都已經長得高大粗壯。
菩提路上的樹木有一個特色,它是仿造《阿彌陀經》的「七重行樹」種植的,一路排列到東山的最上方;那裡有一個籃球場,面對著高屏溪,風光明媚。
阿彌陀佛建設的極樂世界,是由七重行樹、八功德水、金銀琉璃莊嚴起來的,雖然現在我們的力量有限,還無法達到這個境界,不過我用樹木花草來設計規劃佛光山,也就是為了表現極樂淨土的殊勝莊嚴。
佛光山的菩提路,是一九七一年開始整地鋪路的。如果說,偶爾在這些道路上走一走,自心感受到這裡如同極樂淨土,那麼佛國淨土就已經在當下顯現了。
大悲殿
自從大專佛學夏令營活動一開辦,消息傳播出去,不斷地就有遊客上山來。但是,我們只有一所學院,並沒有正式的佛殿,有的只是一間設在懷恩堂裡的臨時佛堂,不得辦法讓信徒拜佛。因此我又再想,還是要有佛殿才好,於是就選擇現址建了萬佛大悲殿。不過在當時實在沒有多餘的經費,佛殿建築可是要花費巨資的,錢從哪裡來呢?我也不曉得從哪裡得來的靈感,就在《覺世》旬刊上刊登啟事:歡迎大家捐獻一尊觀音,每尊五百元。
我想,名曰「萬佛大悲殿」,要是有萬人來發心護持,我就有五百萬元,那麼,建設上的支出就沒困難了。想不到,萬佛殿的號召力非常大,連台北的計程車司機聞訊後,都寄錢來捐獻,等到建成之後,先總統蔣中正先生就派人通知我說,擇日他要上山禮拜;但不多時,他為了中日斷交心情大受影響,兼程趕回台北處理政務。後來在上陽明山的路上發生車禍,終其一生,也就沒有上佛光山了。而他的公子蔣經國先生,從擔任行政院長到總統任內,四度來訪佛光山,大概也是因為大悲殿觀音、大雄寶殿佛祖的關係吧!
龍亭
過去有人說,佛光山這座山的右面是「白虎」,左面是「青龍」,在這條長長的山上建一尊大佛,即所謂「龍抬頭」。我個人並不講究地理風水,不過既然有此一說,我們在龍頭上也要有所建設,於是就在大佛的旁邊立了一座亭子,取名為「龍亭」。
過去「龍亭」在這座山上一枝獨秀,因為什麼建設都沒有的時候,就有了它。其實佛教講「日日是好時,處處是好地」,哪裡有什麼地理風水之說呢?我們只是依著山勢建設而已。
近年來龍亭又重新整修,算來也有四十年的歷史了。回想最初建造龍亭時,我們從西山普門中學舊址的「西來泉」那裡,用人力將水一桶一桶地運上來,作為攪拌水泥之用。
這座龍亭的屋頂斜度很大,用水泥澆灌上去,常常會再坍塌下來,但是水泥灌漿工作如果不連接著做完,恐怕以後會出現縫隙而有漏水之虞,因此工程必須一次完成,不能只做一半。
由於工程有相當的難度,加上到了天黑,下班時間,沒有工人肯繼續做下去,我們師生只好接手去做,用手將水泥推平;慢慢地,等到它乾了,再倒上一層水泥。很多人不懂水泥對皮膚具有侵蝕性,不知不覺做到最後,手掌都出血了。
為了不讓澆灌的工作停頓,我們披星戴月趕工,因為沒有燈火,就找來幾部摩托車輪流發電照明,有了燈光,才順利地把龍亭屋頂的水泥澆灌工程完成。
過去,我們沒有建築的經驗,也不知道亭子的基礎打得穩不穩?屋頂能撐持得住嗎?不過,後來我們又再做了柱子的補強工程,到目前為止,龍亭的建築可以說是更為穩固、安全了。
說到龍亭,在它的旁邊,有一棵綠意盎然的菩提樹,那是幾十年前我救活的。那一年,颱風吹倒了好多棵菩提樹。其中有一棵小菩提樹,它的樹幹就如我手裡的枴棍一樣瘦小,才種下去不久就被吹倒折斷。徒眾說它肯定不能活了,我心生憐惜,又把它種回到泥土裡。知道它稚嫩脆弱、根枝細小,還找來一堆稻草覆蓋保護。之後我經常為它澆水,讓濕潤的稻草可以涵養小樹,大概一、兩個月後,它開始冒芽,終於又活了過來。經過了三十多年,這一棵菩提樹到現在都還枝繁葉茂。
我建造這一座龍亭,表面看來雖然不是很寶貴,也沒有富麗堂皇的外表,不過在我們的心中,龍亭是用眾人的血汗,一滴一滴完成的;那是在山上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,從很遠的山下,一桶接一桶,把水提到山上建成的。就如無根的菩提樹,在愛心的澆灌下生長起來,對於世間的一切人、事、物,我們又怎麼能不珍惜因緣呢?
觀音放生池
龍亭之外,同期興建的工程還有觀音放生池。觀音放生池我開闢了約千餘坪的建地,每當黃昏時刻,夕陽餘輝映照著觀音大士聖像時,宛如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的觀世音菩薩駕臨,救拔無量無邊的眾生。在享受這樣優美的景緻下,豈知當年鑿池的艱辛?
觀音放生池興建之時,正值炎夏,工程屢遭豪雨洪水沖毀,但我與弟子們「濡血護池」,拿棉被床單等覆土,並多次與本山護法陳罔市、潘孝銳、董榮芳等居士和洪水不屈不撓地奮戰,才終於讓水土保持工程如願完工。
池中有一座小島,取名「和愛島」,是紀念一位人稱「愛姑」,後來剃度出家,法名「微和」的比丘尼,因為她的慈悲,熱心贊助放生池工程,並於臨命終時囑咐將全部遺產捐獻放生池工程,才順利建成。
朝山會館
說到本山幾個重要的建築,其中,「朝山會館」這棟建築物,已經將近四十年歷史了。它是佛光山早期最現代化的一棟建築,大家來到佛光山,可以在這裡吃飯、住宿。
當初要建設朝山會館時,台灣的五星級飯店還不是很流行,我想讓佛教趕上時代潮流,就特別做了一些設計規劃;這裡雖然不能和五星級飯店相比,但是在那個年代,並沒有被淘汰,朝山會館的設施還是很現代化的。
過去的寺院,信徒要來掛單,大多是讓他們住在比較陰暗、簡陋的地方,我認為不應該如此,寺院應該要像西方極樂世界,七重行樹、七寶樓閣、黃金鋪地、八功德水,有微風吹動,處處都是空氣清新,冷暖合宜,因此要有空調設備。所以在我的規劃裡,是希望把朝山會館的環境,建設成像極樂淨土一樣的方便,一樣的莊嚴堂皇。
早期朝山會館是佛光山對外的客堂,專供信徒來這裡朝山吃住之用。信徒組織朝山團上山,經常一次就是數百人、數千人,從不二門前開始三步一拜,慢慢拜到大悲殿或是大雄寶殿。一直到現在,還是經常有很多朝山團,數百人、數千人地到佛光山來朝山。不但人來朝山,有時連神明也來朝山;當中有的神明甚至還要看時辰朝山,所以半夜兩、三點來的也有。不管怎麼樣,我們都是熱情接待。
總之,由於朝山會館的國際化、現代化,也就促成世界各地的信徒和本山結下了緣分。
佛光山所有的建設,都是以提供大家最好的服務為考量,尤其這許多十方賓客、善男信女,往往在我們熱忱的食宿服務、說法開示後,心中懷有謝意,之後便不斷地給我們許多幫助。也由於這樣的因緣,佛光山開始有了一棟一棟的房子,一間一間的別分院,一處一處的建設,甚至還辦了幼稚園、中小學、大學等各級學校。所以,朝山會館對於佛光山的發展,貢獻是很大的。
大雄寶殿
佛光山開山初期,為了買地,往來不下幾十戶人家,幾經溝通,有的地主答應讓售土地,但也不乏有人至今仍未給予承諾。
買下大雄寶殿的地以後,興建過程,為了讓大雄寶殿的屋簷伸展出來,我就用一根柱子頂著,再澆灌水泥。但是當時附近土地都還不屬於我們的,地主看了不高興,就把柱子給推倒。他說:「你的柱子怎麼撐在我的土地上?」我想,連暫借幾個支點來撐一下都不可以嗎?但他就是不肯,讓你無計可施。
甚至原本大雄寶殿的建設是可以再往後拓寬一點的,也由於地主不肯出讓現在如來殿的這塊土地,最後只有就著現有土地興建殿堂。當然,最初也想等到買下後方土地以後再行建設,但是想到一個寺廟沒有大雄寶殿做中心,信徒不會熱心參與共修活動,所以還是決定先建了。
另外就是藍毘尼園這一塊四分地,按照當時一分地一萬元的價格,四分地四萬元才合理,但地主卻要價十二萬。我心想:太貴了,不要買。過了一個禮拜,又深深以為不可,藍毘尼園這塊地的確有其必要,想想算了,十二萬就十二萬,買下吧!這時他卻不賣了,為什麼?他要價二十四萬才肯賣。我說:「怎麼才過幾天,地價就漲這麼多?」他竟然回說:「二十四萬!你不買就算了。」
過了一、兩個禮拜,心想這塊地還是非買不可,好吧!二十四萬就二十四萬!結果他又不賣了,而且這次開價四十八萬。我就對地主說:「這樣子漲價,分明是故意刁難啊!你叫『助成』,應該要幫助我成功啊!你在這裡工作,我不也給你很多幫助嗎?」他卻回答我:「我在這裡做工拿錢,沒什麼感情好談的!」我說:「你叫『助成』,其實是不助成。」不過這時候我已經懂得他的招數,即刻就把四十八萬元現款交給了他。他無話可說,也就把地賣給我了。
這位「助成」,其實是我請他來總本山做工的。有一次我託他替我到台中買荔枝(玉荷包)樹苗,他買回來以後卻逕自種在他的土地上。甚至那時候山上備水很不容易,從山下拎一桶水上來,是何等費力的事情,但是自從佛光山有了水以後,他就把水管接到他的土地上。當我要向他買地的時候,他說:「我這塊地是黃金地,不但種有果樹,水也能通到這裡,澆水很方便。」確實,他是得到了方便,但是這個方便是佛光山給的,「黃金」也是佛光山的。不過,我並沒有跟他辯論這個道理,日後他替山上做工,我還是一樣地供應他吃住。
類似這樣的事情不勝枚舉,不過憑著恆常心,在長久的等待中,我們還是逐一地把地一塊一塊買下來了。
覺華園、香光亭
當初我規劃建設佛光山,並不是先從大雄寶殿建起,而是先建設「東方佛教學院」。因為我知道,未來的佛教要靠青年、靠知識分子來傳揚。自從開辦佛教學院以後,感謝全世界的護法善信,大家有錢出錢、有力出力,讓我們在這四十多年來得以培育許多的佛教人才,如今他們都在世界各地服務奉獻,也開展了「佛光普照三千界,法水長流五大洲」的成果。
對於這許多護法信徒,我知道他們最需要的是佛陀的加持、佛陀的慈悲,因此,在佛光山建設期中,所有的設施都是以廣大在家信眾作為考量而設立的。
就如覺華園,是佛光山的信徒服務中心。大家從頭山門進來之後,可以先到覺華園休息、喝茶,或者看簡報、聆聽佛法,甚至裡面有多位知客師,關於參觀、用餐、掛單等問題,都可以得到他們最直接的服務。
覺華園不遠處,有一間「香光亭」,是佛光山開山後的第三年,我們舉辦第一屆大專佛學夏令營的學員捐工建成,位於不二門廣場南面。這座香光亭看似簡單,也有它啟建的因緣。當初開山時,我們一無所有,便想到要建一個亭子在路口,讓人走累了可以稍作休息。
「香」,代表心香一瓣,供養十方,與大家結緣;「光」,表示佛光普照,給人溫暖、給人光明。所以建造這座亭子的用意,是希望每個人來到這裡,都能感受到佛光人帶給人的心香一瓣和溫暖光明。
香光亭旁的右側有一座「滴水坊」,當你走累了、口渴了,就可以到那裡喝杯茶、喝杯咖啡,餓了還可以吃碗飯、吃碗麵。
我倡導的「人間佛教」,以人的需求為重,因此,從佛學院、覺華園信徒服務中心,到香光亭、果樂齋、滴水坊等設施,都是我開山建設的優先考量。
沿著香光亭旁的道路向前走去,過了一條小橋,是普門中學舊校地,現今已變更為「福慧家園」,作為信眾修持、活動的場所。再往上走,有大慈育幼院、佛光精舍(養老院),這是佛光山辦理社會福利及社會教育事業的區域。雖然這許多單位的建地都不大,不過十方大眾也都樂於共同成就我們對慈善福利與社會教化的理念。
麻竹園
佛光山開山十年後,信徒迅速增加,於是我就開始設法找一個可以讓他們培訓講習,接受佛法教育的地方;這個地方不僅要有上課、會議的場地,還要兼具住宿、吃飯的設備。於是繼朝山會館之後,我在麻竹園設立了「佛光山信徒講習會」。
其實早在佛光山還沒開山的時候,整座山頭都叫作「麻竹園」。不過,建了佛光山之後,我們對外都使用「佛光山」這個名稱,地方人士也就認為我們是捨棄「麻竹園」這個名稱不用。為了尊重他們的想法,以民意為依歸,我們就將「佛光山信徒講習會」這棟大樓改稱作「麻竹園」,這樣的做法,也讓山下的民眾心生歡喜。
現在我們看到「麻竹園」這棟大樓,絕對無法想像四十多年前的情況。因為這裡原本是一條深邃的大水溝,是我們從高屏溪運送了五千輛卡車的沙土回來,才將水溝填滿,之後再建設樓房。
麻竹園集吃飯、住宿、開會、活動的功能於一處,目前所有從海內外回山的信徒,若不是住宿在麻竹園,也一定會經過麻竹園;因為無論是到大雄寶殿拜佛、到如來殿參觀,或者是到雲居樓齋堂、傳燈樓客堂、美術館,都會經過此處。
從麻竹園面向著山門口望去,左前方有男眾學部,右邊一段距離有女眾學部,大雄寶殿則在它後方不遠,可見得這裡是佛光山重要建設的滙集中心。
開山初期,我經常都在這裡會客、辦事,那時候人潮進進出出,真可謂是「車水馬龍」,盛極一時,就是到了今天,麻竹園依然是令很多人懷念的一個地方。
檀信樓
面向朝山會館左邊的建築物,名為「信徒服務中心」,早年是為了避免信徒來到山上,分不清東南西北方向,能有個詢問的地方而設立的,這裡也備有簡單的茶水服務。
後來到佛光山的人越來越多,我認為有必要為信徒建造一個更大的房子,以便提供更多的服務,可是當初佛光山已經沒有多餘的土地可供建築,因為西山有一條水溝,於是我就在水溝上填土建了一棟房子,如同寶橋橫跨兩座山丘,這棟房子也是跨越了此岸和彼岸。建好之後,我就將這棟房子命名為「檀信樓」。
「檀」,就是信徒,過去佛教稱信徒為「檀家」、「施主」、「檀那」。佛光山的「檀信樓」,顧名思義,就是一座專門提供信徒使用的大樓,裡面有千人的集會堂、可容納五百人的齋堂,地下室有十幾間教室,可作為小型座談、會議、談法論道、禪坐之用,舉凡信徒來到山上,都可以使用這些設施。
檀信樓發揮了很大的度眾功能。尤其佛光山開山之後,海內外信徒經常都是集體上山參加活動,我們在戶外沒有太多的座位可以讓他們休憩,再加上天氣有時陰晴不定,有了這麼一個地方之後,也就有一個室內集眾的地方了。
說到信徒聚會,早期,因為年輕、體力好,只要有團體願意聽聞佛法,我都會滿足大家的需要,幾乎是來者不拒。對方是工程師,我就和他講建設;是文學家,我就和他講中國文學;是音樂家,我就和他講佛教的梵唄音樂;是雕塑家,我就和他講佛像的雕塑。不管是什麼樣的人來,我都願意為他們介紹佛經裡有關士農工商的道理,大部分的人聽了,也都是歡喜而歸。
當然,為了常常要給人歡喜,我就必須想出很多的方法,把佛法推展出去。所以,我很感謝國內外的信徒們,他們都是我的老師,是他們助長了我的進步,增加了我的人緣。我生長在貧窮的家庭裡,沒有讀過書,但是仰仗佛陀的光明,也能有因緣和這些優秀的人在一起談論佛法;因此,我的願望就是讓佛法普及於世界各個角落,讓大家都能打開心門,增加信心,豐富人生。
現在檀信樓除了接待信徒以外,機關團體來山,也可以借用場地播放影片、表演、舉行遊藝聚會等等。我覺得,佛光山雖不是極樂世界,但是大家確實都很努力地做到給人信心、給人歡喜、給人希望、給人方便。
如來殿
大雄寶殿的後方就是如來殿。如來殿四樓大會堂外的牆上貼滿了陶磚,每一塊陶磚上都刻有名字,這是美濃窯朱邦雄先生的作品。當初如來殿這棟大樓,是由好幾萬名信徒發心創建,為了感謝每一位樂捐者的發心助成,而將他們的名字都一一刻在陶壁上。
常有人問:「佛光山有沒有賬簿?」我想,大會堂的這一片陶壁,就是我們的賬簿;也可以說,佛光山的賬簿就掛在如來殿大會堂的牆壁上。
如來殿大會堂是一個講經傳教的地方,尤其燈光、桌椅、空調設備完善,相信所有來山信眾在這麼美妙的環境中聽聞佛法,必然可以得到心靈的充實。
佛光山開山紀念碑
佛光山開山三十年的時候,我想,應該對協助建設佛光山的功德主有所回報,並留下一些紀念,所以除了先前在接引大佛前樹立的開山紀念碑外,我們在如來殿廣場前又建了一座「佛光山開山紀念碑」。凡是對佛光山的建設有貢獻的功德主,我們都將他們的名字刻在紀念碑上,讓他們與佛光山永遠長存。
開山紀念碑上,除了列出功德主的名字外,我們也把佛光山開山三十年的大事記、重要行事,例如大雄寶殿開光落成、編印《佛光大藏經》、接引大佛塑像完成、蔣經國先生到這裡一遊、成立佛光會、成立電視台、辦大學、創辦《人間福報》等各種建設的時間,都一一記載下來。
在大陸,要建設一所寺廟,都得花費數十年,甚至上百年的時間才能完成。過去有很多的叢林寺院,本身沒有力量可以建設,都是由帝王、太后、太子下旨敕建完成的。那麼在台灣,有沒有政府指定建設的寺院呢?有的。五十年前,蔣中正先生為了報答母親的恩德,就在台灣日月潭慈恩塔下,建了一座「慈恩寺」。但佛光山開山並不是政府敕建的,全是由海內外的信徒、老百姓協助建設完成;為了把這一段歷史留在人間,所以就建立了這一座「佛光山開山紀念碑」。
當然,佛光山的發展不只有這三十年,往後還會有好幾個三十年。希望後代的子孫,要記住開山創業的艱難、開山的歷史、宗風及集體創作的精神。
雲居樓
進入佛光山山門,從菩提路一直走到「選佛場」,右邊的大樓就是佛光山最高的建築物,這裡經常有空中的白雲飄進來,或者貴賓、客人從各方雲集而來,所以我就將這棟大樓命名為「雲居樓」。
最初這棟大樓的所在地雜草叢生,是山坡的邊緣,後來慢慢開發成一片平地,才得以興建雲居樓。
雲居樓共有八層,建築的時候,我特別注意到一般的樓房都是在室內設立電梯、樓梯,會把大樓的完整性給破壞了,因此,我就把電梯、樓梯建在食宿空間之外,讓所有在這裡吃住、活動的人,不會受到進出的干擾。
此外,有鑑於過去建築物裡的柱子會擋住彼此的視線,我特別請工程力學專家設計,讓一、二樓整個樓層,成為沒有柱子的寬敞空間,以便讓它的使用功能更加靈活多樣。
雲居樓建成後,目前已成為佛光山人眾集散的中心,尤其成為佛光山的景點之一,世界各國有很多的工程師、建築師都帶著好奇心前來參觀。
雲居樓一樓是「五觀堂」,也就是吃飯的地方,又稱作「齋堂」,面積有一萬坪,可以同時容納三、四千人過堂吃飯。過去佛教的建築黯淡、老舊,但是雲居樓的設備很具現代化,三樓以上還可以容納約兩、三千人住宿。另外,地下有二層樓可以作為停車場之用。
總說雲居樓的興建,希望信徒大眾都能在佛法的洗禮之下,如雲一般地瀟灑、自在,擁有一個泰然的人生。
佛法僧建佛光山
如果有人問起:佛光山這塊土地是誰買的?我會告訴他:是玉琳國師。一定有人會懷疑,玉琳國師是三百多年前,中國大清王朝開國君主順治皇帝的老師,他怎麼會買下佛光山這塊地呢?
五十多年前,我寫了一本佛教的小說,名為《玉琳國師》。這本書出版後,由於反應熱烈,之後又再版印刷好幾十次,甚至還拍成電視劇、電影,也曾在電視、廣播電台播出。後來我就用《玉琳國師》的稿酬買了佛光山這塊土地,所以說,佛光山的土地是玉琳國師買的。
佛光山的大悲殿,則是觀世音菩薩建的。觀世音菩薩怎麼會去建大悲殿呢?這也是五十多年前,我正在學日文,看到一位日本學者森下大圓先生所寫的一本《觀世音菩薩普門品》,感到作者闡述的佛法內容非常生活化,便將這本書翻譯出版,書名為《觀世音菩薩普門品講話》。雖不敢說「洛陽紙貴」,但也是轟動一時。有了這筆稿費收入,我就建了大悲殿。
另外,佛光山大雄寶殿可以說是釋迦牟尼佛自己建的。為什麼呢?因為我在一九五五年寫了一本《釋迦牟尼佛傳》,後來這本書再版不下五十次以上,發行量遍及海內外,那麼我就將這些版稅作為建築的費用。
所以,佛光山可以說是佛法僧三寶所成,我只是其中一粒小沙石的因緣而已。
功德主的成就
有人問:「佛光山究竟是怎麼建成的?」真正講起來,是佛光山海內外幾百萬的信徒們,大家點滴匯聚而成的。而這許多護法信徒,平時對佛教服務奉獻、出錢出力,所以我們都稱呼他們為「功德主」。
佛光山有上百萬個功德主,有的人貢獻智慧,有的人貢獻樹木花草,有的人貢獻寺院生活所需,有的人集資捐獻建設等等,總之,短短數十年來,因為這些護法功德主們的支持,讓佛光山的發展到了「佛光普照三千界,法水長流五大洲」的局面。
為了感謝功德主的發心護持,佛光山定期召開功德主會,邀請他們回來看一看寺院的成長。每當功德主們回山時,我經常都用閩南語對大家說:「各位『頭家』(即各位老闆、各位董事),歡迎你們回來!」總覺得應該將成就歸於大眾。
其實,功德主不一定都是大施主。在佛光山的功德主當中,有的人做資源回收,將可用的資源作分類,並以變賣所得的款項,捐助佛光山各項弘法事業;也有的人平日省吃儉用,一塊錢、十塊錢……慢慢累積,累積到一個金額之後,再拿出來捐獻。可以說,佛光山是靠著全球數百萬信徒的發心,才有今日的成就。所以,我們要讓發心的功德主們知道,當我們看到電燈亮起時,就想到全世界有你們在放光;當我們接受一杯茶水時,就想到你們在全世界,供養茶水、飯食、居所給十方的有緣人。
開山之初的幾件靈感
開山之初,每隔四、五天,高雄市區就會有一個人送報紙和幾支蠟燭來給我們。那時開山寮在現在朝山會館的位置,用茅草簡單搭建而成。
我們在一九六七年五月十六日開山,到了八月、九月,晚上還是很熱。有一次,大概晚上十一、二點,我點了蠟燭要看報紙;當年對我來說,看報是獲得知識很重要的管道。忽然聽到鼓聲,「咚、咚、咚咚!」心想:奇怪,怎麼會有鼓聲?現在是半夜,這裡是山上啊!記得那時送報紙來的居士坐在我正對面,鼓聲再次響起,我立刻問:「你有聽到鼓聲嗎?」他說沒有,我只好說自己太敏感了。
又過了一會兒,「咚、咚、咚咚!」我說:「你聽!鼓聲!」這一回,他也聽到了。奇怪,怎麼會有人敲鼓呢?而且鼓聲悅耳。不過我們沒有就此再談下去,我仍舊繼續看我的報紙。這時,我突然心生一念:鐘鼓之地,必定與佛有緣!可以說,這個深夜的鼓聲,增加了我的肯定,強化了我的信心。
還有一次剛吃過午飯,便聽到男眾學部的鐘聲響個不停。那時有一位從緬甸來訪的恆越法師,據聞過去他在戰爭中被子彈射中大腿,用筷子把子彈壓擠出來,很是勇敢。雖然老人家已經八十多歲,但我知道他生性調皮,就猜想或許是他在亂敲鐘,但是在山上四處尋找都找不到他人,這鐘聲彷彿是發自天上,來自虛空。
另外,在我的記憶裡,大悲殿即將落成時,有一天晚上八、九點,我到大悲殿去巡視佛像及布置的情況,一進入大殿,就聽到課誦聲,那時山上還沒有音響設備,課誦聲音如此優美、莊嚴,是從哪裡傳來的呢?但是看到心定和尚等人都在忙著書寫功德芳名、擦拭佛像,也就沒有詢問他們是否聽到。
從大悲殿一路走下來,進了觀照堂辦公室,看到慈莊法師等人一樣忙碌著,原本想就不說了,但還是忍不住地告訴大家:「我剛才在大悲殿聽到課誦的聲音,不曉得是從哪裡傳來的,你們要不要一起去聽聽?」他們說好,我也陪同他們一起上去,但是卻發現不只他們聽不到,連我也沒聽到了。
那時我心想:哎呀!剛才不要說就好了,現在大家都聽不到課誦聲,會以為我說謊嗎?不過再想想,大家都是我多年的弟子,必然會知道我的性格和為人。
第二天,我又到大悲殿看他們布置,課誦的聲音又再響起,我趕快叫人下去把職事們叫上來聽;果然,這回他們都聽到了。這時,心定和尚從旁邊走過來,問道:「你們在做什麼?」我說:「你沒有聽到嗎?有課誦聲啊!」我很清楚記得當時心定和尚回答:「這個聲音啊,我在這裡天天都聽到。」聽到他的回答,我才放下心中的疑慮。
《普門品》有云:「應以佛身得度者,即現佛身而為說法。」佛光山開山至今,不斷地有人說:「是觀世音菩薩找我來的!」甚至神明說:「觀世音菩薩叫我們來大悲殿。」關於觀世音菩薩的靈感,現在說來,自己都覺得殊勝。
早期佛學院的同學們都知道,有一天晚上九點,做晚課之前,學生們在走廊上排班,忽然有人看到觀世音菩薩示現在大悲殿旁竹林的上空,他們立刻一個一個地跪下來,朝竹林的方向膜拜:「我看到活菩薩了!」初入佛道的學生怎麼可能相信?但當時大家確實是感受到觀世音菩薩的慈悲示現,而情不自禁地跪地禮拜。
關於大悲殿的靈感還有很多,但我並不特別提倡。我覺得佛菩薩的威德力,不是人力所能及的,所謂佛法無邊、佛力廣大,是我們讚歎都讚歎不完的!
不肯去地藏菩薩
還有一件很奇妙的事。過去佛光山上地藏殿裡供奉的地藏菩薩像,原本聽說是旗山一間寺院請人塑造的,但是完成後,運送的途中,車子行經佛光山山門口彌勒佛那個位置時,地藏菩薩突然從卡車上滾了下來,再也不肯上車。於是負責運送的人只有跟地藏菩薩說:「算了,既然你願意留在佛光山,那就讓你留在這裡吧。」從此這尊地藏菩薩成為總本山的「不肯去地藏王」。
俗話說:「心誠則靈。」信徒之間都說地藏菩薩非常靈感,到地藏殿祈願,所求順遂如意的感應很多。所以我想,雖然地藏殿位處偏僻、不起眼的山頭,但是不必擔心前來禮拜的人會少了。
接引大佛出外化緣
接引大佛的靈感也很多。例如興建大佛的時候,有一位基隆信徒陳仁輔來山朝拜,開立了一張六十萬元的支票給常住。六十萬元在當時是很大的一筆數目,知客法師就說:「我帶你到朝山會館和我們的當家見面,讓我們來招待你吧!」他說:「不必!我也不是很有錢,只是大佛叫我送來六十萬,你把捐助收據在這裡燒化了,讓我對大佛有個交代就好了。」
以上所述是佛光山開山的因緣,而在數十年的弘法過程中,也經常有人問我是如何將佛法傳播到世界各地?設立各地別分院的因緣是什麼?就在這裡一併敘述。首先就說第一個別分院彰化福山寺吧!
彰化福山寺
佛光山開山四十五年來,在世界各地設立別分院,分擔總本山弘法教化、照顧信徒的責任。佛光山最初的發展,分別在宜蘭和高雄兩地,一個位在北部的東海岸,我稱為「福如東海」;一個是在南部的高雄壽山寺,我名之「壽比南山」。那時候的交通不似現在方便,從壽比南山到福如東海,也就是從高雄到宜蘭,沒有飛機航線,只能搭乘火車或汽車,而且單程一趟就要花上一天的時間。遇到兩地的法務需要相互支援時,都要起個大早,在天濛濛亮的時候出門,一直到傍晚才能抵達目的地。
一年又一年南北往返,除了交通之外,最困難的,就是中途需要解決吃飯的問題。當時,素食並不普遍,要找一家素食店,實在不容易。好在後來在彰化發現了一間小麵攤,一碗麵只要一塊半,便宜又好吃,我就經常率領大家前往光顧,排隊吃那一碗一塊半的麵。
佛光山開山之後,我開始舉辦「朝山團」朝山活動。那時候,往來都是行走國道一號高速公路,台北的信徒一早出發,經過六、七個小時車程,經常要到黃昏才能抵達,中途必須停下來吃中飯。不得已,便想與哪一家寺院商議,希望以長期訂約的方式,讓南來北往的朝山團能得以前去用餐,並且給予最大的布施供養。但是,竟然沒有一家寺院願意承擔。
這期間,我曾經看中位於大甲鐵砧山旁的妙法寺,除了信徒的午餐有著落外,還可以順道一遊鐵砧山。但它的缺點是不在南北交通的中途,而是比較靠近北部,只在南下路程的三分之一。後來,妙法寺交給佛光山管理,原因之一也是基於過去曾建立的因緣,另一方面則是它位在台灣西部海岸線,佛光山當時設立別分院的地點,以山線居多,感到西海岸線也是需要前往弘法,因此欣然接受並且調派徒眾駐錫。
就這樣,幾經考量,加上徒眾的建議,於是決心在位於台灣鐵路、公路;山線、海線的中心點建立一座道場,這就是彰化福山寺的由來了。
所以常常有人問我,為什麼要建立福山寺?我都笑著說:「為了要吃飯。」這確實是真的。最早建立的別分院,說得好聽是為了弘法利生,實際上吃飯也是重要的問題;取名福山寺,則是因為這塊土地位在彰化市福山里。
決定要建福山寺了,我想應該要有執照,於是就去向民政局登記「福山寺」。負責的人告知:「你還沒有寺院,沒有房子,怎麼好登記呢?你應該要去找建設局先申請建寺廟啊!」這話聽來也是沒錯,於是我就到建設局申請登記去了。沒想到,建設局的人卻說:「你沒有建築執照怎麼建設寺廟呢?」就這樣,兩邊推來推去,來回多次,真叫我們莫衷一是,最後只好拜託建築師想辦法。建築師也就替我先畫了圖。
我不明白那時候彰化縣政府以什麼理由,讓我歷經十年都無法辦理寺廟登記。後來,雖然取得了有建築執照的房子,民政局依舊不准許我合法登記,並且一再拖延時間。為了弘法,我們無法顧及法令,寺裡的法務也只有照做了。一直到十多年後,省政府修改寺廟登記條例,並且發文給各縣市,彰化縣政府才讓我們完成辦理登記。
記得登記的那一天,負責承辦的人員還要我們參與的徒眾、信徒代表唱國歌。佛光山年輕的法師們,每一個人都是以音樂、歌聲來入道的,當「三民主義」一唱出,雄壯有力,他大吃一驚,這許多出家人怎麼會有這樣的合唱水準?自從唱過那首國歌以後,福山寺各項的設施申請,就一直很順利了。
經過一段周折,福山寺總算順利開工。我想,要建設福山寺,光是靠總本山補助是非常困難的,因為當時佛光山也正在發展中。因此,彰化當地的信徒就自動發心,以資源回收的方式籌募建寺基金,經過十幾年,慢慢累積籌建,終於完工。所以當竣工落成時,我一度想把它稱作「環保寺」或是「資源回收寺」,因為這是佛光人做環保回收而建成的。但福山寺這個名稱已經叫出去,大家早已習慣,只有以此為名了。
說來,佛光山在台灣應該受到政府的表揚,為什麼?因為在重視環保和資源回收的現代,能夠用環保回收來建設寺院,淨化人心,這不是應該值得肯定的嗎?
只是福山寺完成啟用後,卻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:原來那一塊地過去是個垃圾場,上面雖然有土,但地下卻是空的,禁不起壓力、地震、水災等。所以初期建好的福山寺,沒有多久就開始傾斜,牆壁土地都出現了裂縫。這一次寶貴的經驗,也讓我瞭解到探勘地質是建築前重要的環節。
不過,福山寺並沒有辜負我當初成立的願心,建築完成後,果然讓南北來往的徒眾、信徒,中途都可以停留吃飯。接著,又設立福山佛學院,甚至佛光山編藏處編輯部也遷移到福山寺,《佛光大辭典》就是當時慈怡法師等人在那裡編輯完成的。那段時間,福山寺儼然成為佛光山的文化中心。
然而世間許多事真的難以預料,原本以為建一座福山寺解決了吃飯的問題,誰知一九七八年中山高速公路正式通行後,南北往來只需四個小時,早晨出發到台北吃中飯,中午吃過飯後出發,回到佛光山吃晚飯,時間還綽綽有餘,就不需要在中途用餐了。但是,在福山寺的徒眾就經常提出要求,你們南來北往怎麼都不到福山寺用餐呢?為了安慰徒眾,不得已,有一、兩次也特意下高速公路去看他們一下。
當初為了方便吃飯建寺,現在前往福山寺一趟,上下高速公路來回也需要兩小時以上,反而成為麻煩。只能說,世間事就是這個樣子,總有許多錯綜複雜的因緣。
嘉義圓福寺
除了福山寺以外,佛光山在嘉義有一間圓福寺,最初我並沒有想要在那裡建設寺院。並不是說我不喜歡這個地方,相反地,我非常歡喜「嘉義」,因為佛經裡有云:「若是經典所在之處,即為有佛。」嘉義,意思就是有「仁義」的地方,這是多麼美好啊!
尤其,我初到台灣時,第一次講經的地方就是嘉義;後來中國佛教會也經常叫我去那裡講經、主持法會;甚至嘉義的寺院也有人想邀我去擔任住持。但是縱然有這許多因緣,我都不曾想過要在嘉義建設道場。
一直到了一九七九年,不知道什麼原因,圓福寺積欠了稅捐處稅金四百餘萬元,稅捐處要拍賣它來償還債務。當時圓福里的老里長想,一座百年的寺廟就這樣沒了,實在心有不甘,卻又不得辦法,心裡非常著急。有一天,他在圓福寺旁的一棵大樹下打瞌睡,夢中聽到有人喊:「大樹!大樹!」醒來以後,他看看身邊的大樹,就問大樹:「你能賣錢贖回寺院嗎?」
這時候,有一位林慈超老菩薩得知這件事,就跟他說:「你夢中的『大樹』,應該是指高雄縣大樹鄉的佛光山,你去找佛光山才會有辦法。」
老里長真的特地到佛光山來提出他的訴求,希望我幫圓福寺度過這個難關。那時候,台幣四、五百萬的價值,就等於現在的四、五億元,一時之間,我到哪裡籌措四、五百萬元來償還這筆債呢?而且限期只到明天了。
面對這樣一個難題,我心想,或許可以先找嘉義稅捐處陶處長,請他通融一下,延後拍賣的期限吧。好在佛菩薩保佑,到了稅捐處,得知處長是慈惠法師過去在宜蘭稅捐處的長官,他一聽到我們有意接辦圓福寺,立刻答應延期。最後佛光山在萬般困難下,湊足款項,終於為圓福寺還了這筆債務。
雖然接收了圓福寺,但是等待解決的問題還有很多。當時寺裡有好幾間工廠,必須拿錢請他們搬遷;原本住在寺裡的一位老尼師,他在家時的兒女也同住在一起,也要另外給他們一個住處。等到這些事情處理圓滿,前後大約也花了數千萬元以上。
接著就是畫圖重建,其中經歷的困難,也難去述說。不過,圓福寺重建完成也很好,因為佛光山開山工程進行期間,佛學院的學生不斷增加,房舍來不及建設,於是我們就在圓福寺設立分部,取名圓福佛學院。
重建後的圓福寺,佛光山派遣依嚴法師前往擔任住持。華嚴寶殿的氣勢雄偉莊嚴,可以說諸佛菩薩都來幫忙度眾。看到信徒人數日益增多,也令人稍感寬慰了。
由於依嚴喜愛動物,寺裡放生池的錦魚就有一尺長,而飼養的九官鳥也會學人講話,不少人聞風前來觀賞。每次去圓福寺巡視,我都告誡依嚴,「你要把圓福寺做成道場,可不能把它做成動物園啊!」
後來,一隻九官鳥去世,寺裡為牠立了牌位,在一場三時繫念法會中同時超薦。想不到,在佛前的蠟燭火燄,竟然現出這隻九官鳥的姿態,驚動了所有與會大眾,大家奔相走告,口耳傳誦。那時,還有人拍下照片為證,發表在佛光出版社出版的《佛光山靈異錄》一書上。
總之,一個道場的興盛、發展,還是要靠住眾的發心服務,在佛菩薩的加被下,一切眾生,甚至鳥類也都會前來護持。
台北普門寺
佛光山位在南部高雄,初期建設的時候,大部分的資源可以說都是來自台北。尤其朝山團,每個週末都是幾十部車子,浩浩蕩蕩從台北南下到佛光山朝山,可以說,北部信眾的護持,對佛光山的發展是一個重要的因緣。
台北是台灣人文薈萃的黃金地方,佛光山創建不久,我就在台北市羅斯福路、溪州街一帶,買了一間國民住宅做為南北聯絡處。佛光山朝山團的起源,就是從那個聯絡站開始的。直到一九七八年,因為人數日益增多,才遷移到台北松江路一棟大樓上,定名為「佛光山台北別院」,慈莊、慈容法師先後都擔任過住持。
後來,因為停車問題和空間不敷使用,只得另謀發展。在輾轉找到民權東路一塊土地後,我就發願要建一座普施方便法門的道場,取名為普門寺。不過,因為經費困難,只得與人合建,為此,佛光山至今對於普門寺那一整棟大樓的產權,都還不能完整取得,甚為可惜。
雖說如此,普門寺做為佛光山在台北弘法的據點,擁有六、七層的樓層,許多佛教事業都是從這裡延伸出來的。這裡是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最初設址地,也曾開辦台北女子佛學院,甚至後來北區各地別分院的成立,如內湖禪淨中心、三重禪淨中心、永和學舍、新莊擇善寺、北海道場、三峽金光明寺,乃至基隆極樂寺等,也可以說都是從普門寺延伸出去的。
過去,台北市的寺院平時都不開門,只有在每月的初一、十五才開放讓信徒到寺院禮佛。我想,後來台灣佛教的發展,慢慢地從過去的山林佛教走向社會佛教,從寺廟的佛教走到家庭的佛教,從關門的佛教到開門的佛教,從僧眾的佛教到信眾的佛教;這一段過程,一方面可以說是早期宜蘭青年學佛以後,參與了興學、弘法、布教,甚至發心出家都有因緣關係。
另一方面,在日本學習社會福祉的慈容法師,她在學成歸國接任台北別院住持後,覺得佛教應該為信徒謀福利,因此開辦生命線、觀音線、婦女法座會、友愛服務隊等,每個月定期的課程、活動多達六十餘種。甚至,每年在台北國父紀念館的弘法布教,三十年來連續不斷,每年這三天布教就好像過年一樣,信徒聞法歡喜、熱絡不已。加上普門寺舉辦的佛七修持、供佛齋天、盂蘭盆報恩法會等等,真是帶動了整個佛教,讓佛教的弘法如火如荼的展開了。
所以,普門寺名曰「普門」,真的是「普門大開」了。也因為台北別院的關係,台北其他的寺院,從此都一一開啟大門接引信眾了。說起來,慈容法師對於台北佛教的發展是有很大貢獻的,除了擔任佛光會秘書長,努力發展佛光會外,也光大了佛光事業;後來台北的信徒想要推舉慈容法師擔任台北市佛教會理事長,這不是沒有理由的。
會有普門寺,當初也是為了解決吃飯問題。初來台灣時,我經常不得飯吃,因此發願有一天自己創建道場,一定要「普門大開」,供人吃飯。有了普門寺之後,我立下每天多準備兩桌飯菜的規矩,主要是讓來訪者有飯可吃。一直到今天,普門寺都還維持著這樣的傳統。
佛光山在台北以普門寺為基礎,後來又有了台北道場。本著「以粥代茶」的理念,只要來訪的客人,都會以一碗平安粥代替一杯茶供養。台北道場的弘法功能更為擴大,許多事業一一展開,如:報紙、百萬人興學、電視台、美術館、社區大學以及各種社教活動等,在道場啟用之後,一直弦歌不斷至今。佛教的弘法如此熱絡,讓我頗感欣慰。期勉僧信二眾要更加努力服務大眾!
宜蘭雷音寺
佛光山的別分院中,東北部的宜蘭雷音寺和南部的高雄壽山寺,是我最早期在南部及北部弘法的道場據點,對我一生的弘法事業至為重要。
雷音寺,原名為宜蘭念佛會,早期是隸屬台灣齋教龍華派的一間小廟。平時,只有一位妙專老尼師住在那裡,沒有其他的出家人駐錫弘法,不過偶爾也讓行腳遊方的僧人暫時掛單。一九五三年,我應蘭陽仕紳李決和、張輝水、林松年、林長青等居士的邀請到雷音寺講經,而開始與宜蘭結緣。後來因為宜蘭信徒們求法的虔誠,讓我決定留在當地弘法。
雷音寺後因應弘法的需求及颱風的侵襲破壞,幾次拆除重建,至今已成為一座十七層大樓的道場,並且更名為蘭陽別院,是宜蘭地區最高的建築物。目前,由於經常舉辦各種文教活動,聚眾頻繁,例如每逢佛七、法會,都有數千人參加,同時也提供社會各界做為集會、辦活動的場地。所以,與六十年前比起來,蘭陽別院現在的規模是很相當的。可以說,它的弘法功能,從早期到現在一以貫之,法務相當興隆。
猶記得我初到宜蘭的頭一、二年間,陸續成立青年歌詠隊、學生會、兒童班、補習班,到電台廣播、學校講演等,帶動民眾學佛風氣,光是舉辦佛誕節花車遊行,就有數萬人與會。當時宜蘭市的行政單位有四十八個里,每一里都有一班宜蘭念佛會的學員,我將他們分別取名光明班、清淨班、菩提班、慈悲班等,共四十八班。那時候,信眾們聞法相當熱切,且積極參與各種弘法活動,在道心不斷增長之下,後來甚至還因為虔誠打佛七,感得雷音寺的佛像開眼,成為整個宜蘭地區津津樂道的盛事。
五○年代的台灣,還沒有電視機,吸引一般民眾注意的活動並不多見。每次我帶著青年到鄉村弘法布教,透過幻燈機、錄音機弘法講座,再配上他們美妙的歌聲,每每都受到鄉民們的熱烈歡迎,也度了不少青年加入弘法利生的行列。
我在佛光山建立僧團後,早期跟隨我到世界弘法的年輕人中,大部分都出自於宜蘭。例如宜蘭有名的三劍客:慈莊(畢業於日本佛教大學)、慈惠(畢業於日本大谷大學)、慈容(畢業於日本佛教大學),以及慈嘉(畢業於日本佛教大學)、依空(畢業於日本東京大學)、蕭碧霞師姑(畢業於台灣政治大學),還有男眾心平、慧龍、慧傳等多人,他們都是優秀的佛教人才。
四十幾年前,她們剛留學回國後,有的提起一個小布袋,就走遍世界成立道場;有的為佛光跑天下,穿梭各大城市成立佛光會,大家真的是跟著我上山下海,南征北討,到全球各地播撒佛教的種子。後來,各地的佛教青年紛紛向這許多人看齊,投入僧團,參與佛教事業,為社會大眾服務。像近二十年來出家的青年,大部分都是留學歐洲、美洲、大陸,並且留在當地,投入弘法行列。
現在聽來,似乎都是理所當然而平常的事情,但是,在當初佛教受到排擠,普遍學佛風氣相當低靡的時代,這數十年來,社會大眾對佛教、出家人觀感的改變,可以說是非常不容易的。
高雄壽山寺
宜蘭雷音寺,是我在一九五三年新春過後,開始前往弘法的道場;一直到了一九六三年,我才在高雄著手興建壽山寺,在這十年之間,因為我與高雄佛教堂有一些弘法因緣,因此南北往來結緣。
之所以會興建壽山寺,是由於高雄佛教堂的信眾之間起了紛爭。當時有一批人離開高雄佛教堂,另覓靠近壽山公園的一塊地興建了壽山寺,並且要我前去主持。起初,我並不想駐錫道場,因為我的理念只想弘法、從事文教事業,為此,我還捐了二萬元給他們作購地基金,成為發起建寺者之一。
想不到壽山寺建起來後,信徒口口聲聲都說這是為我而建,非得要我前去不可。但我實在不願意主管寺院,就像我在宜蘭弘法至今近六十年,沒有擔任過宜蘭雷音寺住持一樣,後來是不得已才做了宜蘭念佛會的會長。
為了不拂逆信徒的好意,我請了美濃朝元寺慧定、善定法師前去壽山寺擔任當家。他們兩位是我在新竹青草湖「台灣佛教講習會」教書時的學生,後來前往日本留學;但是他們有自己的寺廟,經常要忙碌,無暇兼顧,也就很少到壽山寺來。我自己也由於來來去去,感到交通相當不便,而很少南下高雄,一直到一九六四年,我要籌辦佛教學院了,才真正為壽山寺展開佛教的弘揚。
壽山寺雖然是初成立的一間小廟,但是因為辦有佛學院,就有因緣承擔一九七五年,在台灣召開的「第一屆世界華僧大會」貴賓參訪高雄的接待工作。當時,本省人、外省人還是有所差距,中國佛教會的權力大都集中在白聖法師身上,雖然他非常排斥我,但是,現在臨到要歡迎來自世界各地的華僧,他們就叫我負責接待。
我是不主張送往迎來的,但到了這個時候,要怎麼接待呢?想到這是一件大事,一定會引起社會的轟動,尤其人到了高雄火車站,必定要造成盛況。因此,我有了「一不做、二不休」的決心。
其時,剛過十月十日國慶日,政府為了慶祝雙十節,街上到處貼有紅色標語,剛好給了我一個靈感。
於是,我前去市政府拜訪市長,說:「國慶日過去了,現在世界華僧到高雄來,可不可以把牌樓借給我,我找人油漆,寫上『歡迎世界華僧到高雄』,不用花政府的錢,還替高雄做個面子。」市長聽到不用花錢,馬上回答:「可以、可以。」之後,我只花二千塊錢,找油漆匠把字改一改,就成了歡迎華僧大會的招牌了。
另外,我用油印的方式在宣傳單上提供幾個歡迎的辦法:
1.每間寺廟派五十個人到火車站列隊迎接;
2.每人手上拿一支小教旗;
3.每間寺院在紅色旗幟上寫下自己寺院的寶號;
4.當天信眾穿什麼衣服,可以自行決定。
我一家一家地拜訪寺廟,最初大家都冷冷淡淡的,不大願意響應。不得辦法,我只有聽天由命。哪裡知道活動當天,來了數萬人,全部集中在高雄火車站前;各處的樂隊,也都想各自表現一番。我真是嚇了一大跳,聲勢之浩大,可謂盛況空前。世界華僧抵達高雄,看到這麼大的歡迎標誌、這麼多的歡迎隊伍、這麼擁擠的人潮,他們一個個也都受寵若驚。我實不知竟然會如此轟動。
世界華僧們從高雄火車站繞行到鳳山市,之後再回到高雄,走了幾個鐘點,除了各寺院熱烈歡迎以外,民眾夾道爭相目睹,場面熱鬧不已,大家走得也很高興。可是,當隊伍走回高雄市區時,卻不敢走到中間的大馬路上,只是順著路旁的人行道走。眼看龐大的隊伍實在不能這樣擠在人行道上,我便自告奮勇高喊一聲:「跟我走!」
隨即拿起教旗在前頭闊步領隊,把大家引導到馬路中間行走,只見一路上所有紅燈都變成綠燈,整個隊伍如入無人之地,浩浩蕩蕩地通過街衢大道,震動了整個高雄市。最後就留下華僧們搭著紅祖衣,我穿著長衫領隊,走在大馬路前面的歷史畫面。
接待世界華僧以後,壽山寺在大高雄一舉成名,大家就有了信心。第二年,我舉辦佛誕節花車遊行,幾百部的車子共同參與,寫下「高雄有花車遊行,台北有國慶遊行」的創舉。尤其南部的佛誕花車遊行是屬於民間的活動,這種場面要再重現,恐怕是不容易了。
現在回想起來,宜蘭念佛會助長了壽山寺的發展,壽山寺的發展助長了佛光山的開山建寺,用一句流傳的話說,宜蘭真是「福如東海」,壽山真是「壽比南山」,在我看,因為「福如東海,壽比南山」,所以現在才能夠「佛光普照,法水長流」了。
因為壽山寺到佛光山的因緣,接著,大高雄左近的別分院,如普賢寺、南屏別院、旗山禪淨中心、鳳山講堂、小港講堂、右昌寶華寺、岡山禪淨中心、屏東講堂等等,也都如雨後春筍般一一成立,已儼然成為當地的文教活動場所,及民眾重要的心靈加油站。
過去的佛教,總是提倡念佛、拜佛,未來就可以往生阿彌陀佛的極樂淨土;但我倒覺得,不一定要將來才往生到西方極樂世界,應該現在當下就可以往生到佛光山來。因此,我在建設佛光山時,心中就有一個理想:以一個人的人生為藍圖,希望把佛光山建設成一個「人間佛國」。
甚至我又想到,過去想要禮拜代表悲、智、願、行大乘佛教精神的觀世音菩薩、文殊菩薩、地藏菩薩、普賢菩薩等四大菩薩,都要分別前往浙江普陀山、山西五台山、安徽九華山、四川峨嵋山等地。因此,我就把中國四大名山綜合起來,建在佛光山裡,讓佛光山成為一個實踐菩薩道的大乘佛國淨土。
經常有人問我:「為什麼要在這塊荒瘠的麻竹園土地上建立佛光山?你憑著什麼理念開創佛光山?」事實上,在籌建開山的時候,我常常告訴來山的信眾,我是本著四個理念而建:一是以退為進;二是以眾為我;三是以無為有;四是以空為樂。這也可以說是佛光山的人生觀了。
甚至於興建完成後,我更立下佛光山的四大宗旨:「以文化弘揚佛法,以教育培養人才,以慈善福利社會,以共修淨化人心」。其中,共修,不單只是指法會的修持,凡集會、法會、講座、組織等等,都是共修的內容。唯有大家常常以法聚會,身心才會慢慢得到淨化。就好像耶穌教講洗禮一樣,把污穢罪業洗淨,可以去除無明煩惱,心靈可以擴大昇華。所以,「共修」就是淨化身心的意思。
我的信念是,佛光人在為信徒服務時,要抱持著「光榮歸於佛陀,成就歸於大眾,利益歸於常住,功德歸於信徒」的精神。所謂「光榮歸於佛陀」,指的是雖然佛光山大眾人多共事,但個人不可爭功、不可執著,一切重要的人事,要依民主方式選舉,將有能者推舉出來後,不論年齡、地位,全山大眾都要護持。
在佛光山做事,凡事都要隨喜隨眾,沒有個人,所有一切的光榮都是集體創作、仗佛光明而得。因此,光榮是佛陀的、是佛教的,不是個人的,在佛光山的僧信四眾弟子只是為佛陀效勞,所謂「色身交給常住,性命付予龍天」,把自己奉獻給三寶;只為佛教,沒有自己。
「成就歸於大眾」指的是,佛光山創辦的許多社會事業,如:大學、中學、小學、幼稚園、電台、報紙、雜誌社、出版社、書局等,乃至提供大眾修行的禪堂、念佛堂、抄經堂,文教之用的美術館、教室、圖書室、會議室等,這些都不是我們個人能做到的,一切的成就都是十方大眾共成的。
再者,所謂「利益歸於常住」,在佛光山一切都依佛陀建立「六和僧團」的理念而行事。「六和」是指和樂的相處(身和同住)、語言的親切(口和無諍)、心意的開展(意和同悅)、法制的平等(戒和同遵)、思想的統一(見和同解)、經濟的均衡(利和同均)。以時代的發展來看,可以說,佛光山是一個符合社會主義的僧團,可見佛陀當初「六和主義」的思想,比世界上的一切主義還要早、還要進步。所以在佛光山服務,雖沒有發財的人,但也沒有人為生活憂心,無論衣、食、住、行、生病、旅行等,一切都由常住照顧,真是無憂無慮的佛國樂土。
而「功德歸於信徒」,說的是信徒在這裡發心、修持、奉獻,一切的緣分、功德都應該屬於他們所有。記得台灣大學副校長湯明哲教授曾問過我一個問題:「我們在家人每個月拿薪水,每週休二日,還是覺得不夠,而佛光山的出家眾,既沒有拿薪水、又沒有放假,大家不停地做事,即使到了晚上,也還在做,這究竟是什麼力量?」我回答他:「在家人『擁有』,有,當然越多越好;出家人『以無為有』,人到無求品自高。」
為了讓佛光山的徒眾有所依據,我在初創佛光山時就訂定「佛光山組織章程」,並且制定了〈怎樣做個佛光人〉,及佛光山十二條門規,讓兩序弟子能有所依循。今列如下:
怎樣做個佛光人
第一講:
一、佛光人是常住第一,自己第二。 二、佛光人是大眾第一,自己第二。
三、佛光人是事業第一,自己第二。 四、佛光人是佛教第一,自己第二。
第二講:
一、佛光人要先入世後出世。 二、佛光人要先度生後度死。
三、佛光人要先生活後生死。 四、佛光人要先縮小後擴大。
第三講:
一、佛光人不私收徒弟。 二、佛光人不私蓄金錢。
三、佛光人不私建道場。 四、佛光人不私交信者。
第四講:
一、佛光人不私自募緣。 二、佛光人不私自請託。
三、佛光人不私置產業。 四、佛光人不私造飲食。
第五講:
一、佛光人要有宗教情操。 二、佛光人要有因果觀念。
三、佛光人要有慚恥美德。 四、佛光人要有容人雅量。
第六講:
一、佛光人要有為教的憂患意識。 二、佛光人要有為道的篤實心態。
三、佛光人要有對事的敏銳覺知。 四、佛光人要有為眾的慈心悲願。
第七講:
一、佛光人以佛法為重,以世法為輕。 二、佛光人以道情為重,以俗情為輕。
三、佛光人以實踐為重,以空談為輕。 四、佛光人以是非為重,以利害為輕。
第八講:
一、佛光人不以經懺為職業。 二、佛光人不以遊方為逍遙。
三、佛光人不以自了為修行。 四、佛光人不以無求為清高。
第九講:
一、佛光人身語行為要有社會性。 二、佛光人弘法利生要有使命感。
三、佛光人五欲六塵要有自制力。 四、佛光人做人處事要有公德心。
第十講:
一、佛光人生活要佛法化。 二、佛光人信仰要理智化。
三、佛光人處事要平和化。 四、佛光人修持要落實化。
第十一講:
一、佛光人將光榮歸於佛陀。 二、佛光人將成就歸於大眾。
三、佛光人將利益歸於常住。 四、佛光人將功德歸於檀那。
第十二講:
一、佛光人要給人信心。 二、佛光人要給人歡喜。
三、佛光人要給人希望。 四、佛光人要給人方便。
第十三講:
一、佛光人要能不忘初心。 二、佛光人要做不請之友。
三、佛光人要肯不念舊惡。 四、佛光人要懂不變隨緣。
第十四講:
一、佛光人要有以眾為我的認知。 二、佛光人要有以無為有的思想。
三、佛光人要有以退為進的雅量。 四、佛光人要有以空為樂的觀念。
第十五講:
一、佛光人要發揮集體創作的成就。 二、佛光人要堅守非佛不作的信念。
三、佛光人要認同制度領導的精神。 四、佛光人要遵從唯法所依的準則。
第十六講:
一、佛光人在生活上要隨遇而安。 二、佛光人在修行上要隨心增上。
三、佛光人在社會上要隨緣不變。 四、佛光人在處事上要隨喜結緣。
第十七講:
一、佛光人要像千年老松,禁得起歲月寒暑的遷流。
二、佛光人要像嚴冬臘梅,受得了冰天雪地的考驗。
三、佛光人要像空谷幽蘭,耐得住清冷寂寞的淒涼。
四、佛光人要像秋天黃菊,熬得過寒霜雨露的摧殘。
第十八講:
一、佛光人要自我觀照,反求諸己。 二、佛光人要自我實踐,不假外求。
三、佛光人要自我更新,不斷淨化。 四、佛光人要自我離相,不計勝負。
佛光人十二條門規
一、不違期剃染; 二、不私建道場;
三、不夜宿俗家; 四、不私交信者;
五、不共財往來; 六、不私自募緣;
七、不染污僧倫; 八、不私自請託;
九、不私收徒眾; 十、不私置產業;
十一、不私蓄金錢; 十二、不私造飲食。
我把佛光山開山以及北、中、南別分院的興建經過,簡單地口述下來,雖然都是過往之事,卻是大家向未來看望的依據。開山不易,要打開心的覺悟之門更難,只有知道並體會了開山的歷史和精神,讓自己的心力如同開山那一代人那樣的發心立願,直下承擔,才能永遠沐浴在佛光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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